滔天的恨意如岩浆般在胸腔里翻涌,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烧殆尽。她想尖叫,想嘶吼,想立刻冲出去和他同归于尽。
但,她没有。
极度的愤怒过后,是死一般的冷静。那是一种从地狱最深处爬出来的、冰封千里的理智。
她知道,如果她现在以“沈清禾”的身份出现,去质问,去对峙,傅司寒只会毫不犹豫地执行第二步计划——让她和父亲一起,死在“意外”里。
常规的路,已经全部被堵死。
就在这时,掌心里的手机震动起来。
屏幕上跳动着三个字——【傅司寒】。
沈清禾看着那个名字,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。她深吸一口气,接通了电话,将声音控制在一种极度虚弱、惊魂未定的状态。
“喂……”她气若游丝。
“清禾?”傅司寒的声音从听筒传来,带着一种虚假的、令人作呕的焦急,“你终于接电话了!你在哪?我快急疯了!我听说你出了车祸,你有没有事?”
沈清禾闭上眼,脑海中浮现出他刚才站在雨中那张冷漠的脸。
“司寒……”她哽咽着,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,“我好怕……我好像……失忆了……”
电话那头明显顿了一下。
沈清禾继续用颤抖的声音说道:“我只记得……我好想你……其他的,我什么都不记得了……我好痛……”
她在赌。赌傅司寒的自负和掌控欲。一个失忆了的、对他满心依赖的猎物,远比一具冰冷的尸体更有价值。
果然,短暂的沉默后,傅司寒的语气变了。那是一种猎人确认猎物已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后的“仁慈”。
“别怕,告诉我你的位置,我马上来接你。乖,有我在,一切都会没事的。”
沈清禾报出了一个离悬崖不远、但相对安全的废弃哨所地址。
挂断电话,她缓缓站起身。雨水冲刷着她脸上的泥污和血迹,露出一张苍白到极致的脸。她的瞳孔里,倒映着这片吞噬了她“过去”的黑暗森林,也倒映着一簇正在疯狂燃烧的、名为“复仇”的火焰。
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狼狈不堪的身体,伤口还在流血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
痛吗?
痛。但这种痛,能让她记住今晚的每一分屈辱。
她要亲手打碎自己,再用这些碎片,磨成最锋利的刀。
傅司寒,你想要一个听话的、为你扫清一切障碍的棋子,我就给你一个。
你想要一场天衣无缝的“意外”,我就送你一场盛大的“失忆”。
这一局,她不再是那个在云端之上等待丈夫垂怜的沈清禾。
她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恶鬼,是披着羊皮的猎人。
她要亲手,将他拉下神坛,让他万劫不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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废弃哨所锈迹斑斑的铁门被推开,发出刺耳的“吱呀”声,像垂死之人的哀鸣。
车灯撕裂雨幕,将靠在墙角的沈清禾笼罩在惨白的光晕里。她浑身湿透,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,手臂上渗出的血迹混着泥水,整个人如同一尊濒临破碎的瓷娃娃。
傅司寒从车上下来,黑色的皮鞋踩在泥泞里,溅起肮脏的水花。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,隔绝了漫天风雨,也隔绝了所有狼狈。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眼神里没有焦急,只有一种审视货物般的冰冷探究。
“清禾?”他开口,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,仿佛真的在心疼。
沈清禾缓缓抬起头,眼神空洞而茫然,像是受惊的小鹿。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,她眼底的恐惧瞬间化为依赖的狂喜,随即又被巨大的痛苦淹没。